基于经济学理论对科研组织的分类及其战略特点的分析
The Economics Analysis of the Classification of Scientific Research organizations and Its Strategic Characteristics
The Economics Analysis of the Classification of Scientific Research organizations and Its Strategic Characteristics
作者
张彩玉(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管理学院)
霍国庆(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管理学院)
肖建华(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管理学院)
董帅(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管理学院)
霍国庆(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管理学院)
肖建华(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管理学院)
董帅(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管理学院)
中文关键词
第三部门;科研组织;战略管理
英文关键词
the third sector organizations;scientific research organizations;strategic management
中文摘要
文章针对在科研院所调查过程中发现的一些问题,对科研组织的战略管理规律进行分析。以经济学原理为依据,寻求科研组织战略管理的一般规律,并试图探索中科院体制改革的新方向。
英文摘要
For the problems found in the investigation in scientific research institutions and institutes,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trategic management of scientific research organizations.Using the economics theory,the authors have studied the general phenomenon of the strategic management of scientific research organizations,and attempted to explore the new direction of system reform in the CAS.
1 引言
自实施知识创新工程以来,中科院积极倡导研究所按照国家的战略需求和世界科技发展趋势,确定长期发展的战略规划并逐步展开战略规划工作。作者在对研究所的调研过程中发现有一些值得考虑的问题。如,有些研究所领导认为,具有原创性的科研工作不是能规划出来的,应鼓励自由探索;有些则认为,有些方向性的探索更容易产生成果。有的研究所抱怨分部的制度不能理顺,分部的知识产权难以得到有效保护;有的研究所抱怨很有前景的项目却得不到资助等等。本文主要针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以经济学原理为根据探讨其缘由,以寻求科研组织战略管理的一般规律,并试图探索中科院体制改革的新方向。
近年来关于科研组织管理的文献越来越多,但是,大部分文献是研究科研体系的体制改革,真正研究科研组织战略管理的文献并不多,将两者结合起来的文献就更少了。另外,在研究科研体系的改革时,很少用经济学的观点来分析其改革的依据。最近有一些学者开始利用经济学原理探讨研究所的分类问题,如张杰军(2006)利用经济学的竞争理论分析研究所的分类[10]。但本文试图利用三种部门的经济学理论寻求科研体制改革的依据,从根本上找出各种类型科研组织的特点,进一步总结各种类型科研组织的战略管理的规律。
2 科研体系的中外对比
科研组织的战略管理与其性质密切相关,不同类型、不同特性的组织,其存在的理由或使命不同,战略也各具特点[6]。因而要研究科研组织的战略管理问题,就必须先考察科研体系的构成。
2.1 美国科研体系的构成
美国的研究开发活动分散在联邦政府科研机构、大学科研机构、私人工业企业科研机构和非营利科研机构4大体系中[3-4]。其中3/4的研究开发工作在企业完成,联邦政府研究机构即国立研究机构约850个,主要从事应用研究和技术开发,表1、表2分别是美国科研人员分布和经费状况。
2.2 中国科研体系的构成
在计划经济时期,中国的科研资源主要分布在国立科研院所,科研工作也主要在国立科研院所和高等学校中进行。存在着国家包得太多,统得太死,科研机构缺乏活力,以及科技与经济相脱离等弊端[5]。随着中国科技体制改革的进行,其科研体系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7-9]。
自1985年起,首先,开始了以减拨事业费为核心的科学技术体制改革,标志着科研技术体制的改革已全面开始。其次,科研体制的另一重大改革是,科研机构企业化转制。按照中央和国务院有关科研体制改革的部署和要求:中科院和一些部属或省属科研单位,将原有部分应用开发型研究机构整体或部分转制为企业。再次,科研体制改革的第三个时期,就是分类改革,即技术开发类科研机构企业化转制和社会公益类科研院所组建非营利科研机构的分类改革。
经过几次改革,我国科研体系的构成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由计划经济时期的单一国立科研院所,变为企业、政府部门和非营利组织的多元化体系。但是绝大部分资源还在非营利科研组织中,科研体系的改革是否到位,不能仅从国内、外的数字区别来分析,还需从分类的根源来考察,需要从经济学原理寻求理论根据。
3 基于经济学的分析
3.1 三个部门
美国经济是以市场经济为主导的混合经济[1-2]。一般学者把它分为三个部门:(1)私人企业,亦称为第一部门,是美国资本主义经济的主题。(2)政府部门,亦称第二部门,或公共部门。这两种情况都是比较极端的情况,其实这两者之间还有一些部门,这就是:(3)第三部门,通常把介于前二者之间的部分称为第三部门,也称非营利组织,如独立部门、慈善组织、自愿组织或志愿组织。
这三种组织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存在?即它们存在的理由和根据是什么?这需要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考察,这也是科研组织分类的理论根据。
3.1.1 市场失灵
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家认为,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能够通过市场规律配置经济资源,使资源配置达到帕累托最优,认为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有着“神话”般的优越性,任何人为的干扰都只能起负面作用。
但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发生的经济危机使广大经济学家认识到,以前所信奉的“自由放任”并不具有万能作用。市场也有失灵的时候,例如对公共物品的提供、外部效应、自然垄断、信息不完整不对称,以及收入分配的不公平,这都是市场失灵的具体表现。本文中涉及的内容只与前两种失灵现象有关,所以只对这两种情况进行考察。
首先,考虑对公共物品的提供问题。经济学家们根据物品是否具有消费的排他性和竞争性,或具有这两个特性的程度不同,通常将物品分为4种类型:私人物品、公共物品、拟公共物品和俱乐部物品。
对于后3种物品不同程度上具有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向消费者收费要么是不可能的,要么是代价昂贵的,公共物品的成本回收极难或回收周期长,私人部门因此不愿提供公共物品。把它交给市场提供必然会产生提供不足问题,进而影响社会资源的总体利用程度和社会福利水平。于是就产生了市场失灵现象。
其次,是外部效应问题。外部性概念是由马歇尔最先提出的,最先系统地论述外部性的是福利经济学创始人屁古。所谓外部性是指,当某个(些)人的行动所引起的个人成本不等于社会成本,个人收益不等于社会收益时,就存在外部性。外部性又分为正的外部性和负的外部性,自己的行动给别人带来益处的叫正外部性,给别人带来损害的称为负的外部性。这时,如果再通过市场自行调节资源时,就会产生以下问题:对于正外部性效应,就会产生搭便车的行为,例如,路灯的安装问题,就是最典型的正外部效应问题,于是会产生供给不足;对于负外部性效应,就会不加限制地采取行动,例如,环境污染等现象,就是最为典型的负效应问题,这样又会产生供给过度情况。总之,当有外部效应时,再让市场进行调配资源,就会引起社会资源的配置不能达到最优状态。这又引起了市场失灵的情况。
补充这些失灵,既是政府的责任,也是政府存在的理由。也就是说市场不是万能的,通过市场提供公共物品或存在外部效应时,往往是效率不高的,不能达到社会最优。所以人们需要组织政府,由政府通过公共部门来提供公共物品,才能弥补市场的失灵。
3.1.2 政府失灵
对于私人物品以外的物品,是不是都能通过政府提供来达到次优呢?答案是否定的,或者说政府也有失灵的时候。公共选择学者对政府干预行为局限性或政府失灵的表现及原因进行了较具体深入的研究。在他们看来,政府在提供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务时,一般会面临民主选择(多数原则)和预算不足两类约束。
所以,对于拟公共物品或俱乐部物品来说,通过市场调节或政府供给,都存在市场失灵和政府失效的情况,不能达到资源配置最优状态。这时就必须通过非营利组织来填补这项空白。
3.2 科研组织的产品特点
由以上分析可见,社会上的组织主要有三种形式,分别为第一部门(企业)、第二部门(政府)和第三部门(非营利组织)。科研组织应该采取哪种形式更有效呢?主要应该考察其产品具有哪些特性,看它属于哪种类型的产品和服务。科研组织的产品主要有知识和技术。
3.2.1 知识
知识是一个内涵丰富、外延宽泛的概念,对知识的定义有很多。例如王众托院士将知识总结为:知识是人类在实践中获得的有关自然、社会、思维等现象与本质的认识的总结。这种定义描述的是知识的广义含义,包括科技活动的一切产品。但是,在很多情况下,人们会使用知识的狭义含义,例如人们往往用知识创新和技术创新来描述科技创新的两个方面。本文所说的知识就是这种狭义层面的含义,这时知识就被用来描述技术以外纯理论性的基础知识。
对于知识来说,作者通过发表文章等形式,让公众进行评议,最后得到社会的检验或大家的认可,才能成为知识。由此可见,知识是公开的,我可以拥有,你也可以拥有,而且当一个人学习这些知识时,并不会引起知识的减少,所以知识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知识是典型的公共物品。由前面的分析可见,完全提供知识的科研组织就应该是由政府部门来承担。否则就会出现供给不足的现象。
另外,从探索知识的特点来看,由于探索知识的过程是一个复杂的脑力劳动过程,其结果具有高度不确定性,从而给科研人员的收入带来很大的风险性。如果科研人员将知识探索当成谋生的手段,别说养家糊口,即使自己也可能难以养活。所以有人认为,从事知识探索是贵族从事的一种高雅活动,决不能当成谋生的手段。否则的话,或者没人愿意从事这项活动,或者科研人员把目光放在当前的利益上,寻找能快速出成果的方向上,这样很难产生具有重大价值的知识。
总之,要想引导人们积极探索知识,更好地认识自然规律,造福于人类,就必须由政府部门承担此项重任。或者说由政府给科研人员提供足够的生活费用,让他们无后顾之忧,而且在一种宽松的环境,有利于引导科研人员以长远的目光选取研究方向,以便创造出意义重大的知识成果。
3.2.2 技术
技术,最早给“技术”下定义的是18世纪法国的启蒙主义思想家、科学家与唯物主义者狄德罗,他认为“技术是为某一目的共同协作组成的各种工具与规则的体系”;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在1983年的技术创新文集评论中引用斯科恩(Schon)的定义,认为技术是扩展人类能力的任何工具或技能,包括有形的装备或无形的工作方法。换言之,技术直接与产品和服务的生产有关系,直接与经济活动有关系,新的技术可以带来好的经济效益。
技术一般要服务于某种产品的生产,本文根据这种产品的特性来区分技术的种类。如果产品是私人产品,那么用于改进这种产品生产过程的技术,在一定时间段里(专利期内),该技术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就可以属于企业主;与此同时,如果这种技术是用于改进公共物品的生产,那么它所带来的经济效益也具有外部效应,例如国防产品方面的新技术就是属该类型。对于前、后两种技术,本文分别将其称为私人物品技术和公共物品技术。那么私人物品技术就应该由企业的研发组织来承担,公共物品技术就应该由政府部门的科研组织来承担。
3.2.3 知识与技术
一般来说知识和技术不是独立的,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例如企业中的研发组织主要从事应用研究和技术开发活动,以寻求新的技术。但是技术的基础是知识,一般情况下企业研发组织是在公共知识的基础之上进行技术研发的,但有时现成的知识可能不够使用,这时就需要自己进行理论基础知识研究。所以即使是企业的研发组织,也可能同时进行理论研究、应用研究和技术开发研究,当然其理论研究所占的比例会很小。
同时,完全从事理论基础知识研究的组织几乎没有,因为有些知识很容易看出其应用价值,甚至到技术开发价值,于是就可以垂直研究下去。这样的任务就可以由政府部门、高校和第三部门科研组织共同来完成,以减轻政府的负担。另外,服务于拟公共物品或俱乐部物品的技术研究也应该由第三部门来完成。
4 各种类型科研组织战略管理的特点
一个组织在它成立时,它存在的理由、最终目标或者说它的使命或理想就已经确定。不同时期的战略规划都应围绕该使命,结合不同时期的环境形势,来规划该组织应该做什么,以及怎么做,才能达到最终目标。不同类型的科研组织,其最终目标是不同的,所以各自的战略管理具有不同的特点。但是对于同一类型的科研组织,他们在性质上具有一些共性,从而导致同一类型的科研组织,在战略管理方面也具有共性。
4.1 企业研发组织战略管理的特点
(1)有方向性探索,战略方向具体明确。企业研发的目的,是通过生产流程的改进或创新,来提高利润。研发是围绕其生产进行的,这种研发活动的目的性十分明确,先确定了所需技术的方向,然后再进行相应的技术开发、应用研究乃至理论研究。所以这种科研机构更适合有方向性的探索,战略规划也需要制定得比较具体、明确。
(2)研发战略服从企业的总战略。企业研发组织是企业的一个子部门,研发活动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企业的总战略而开展的,所以研发战略必须完全服从于企业的总战略。
(3)实施过程容易控制,绩效评价与激励方法容易确定。由于企业研发的基金不需要到外面去申请,只要战略制定好,企业就有专项资金来支持,能够保证战略的实施与战略规划相一致。另外,企业的研发与经济生产直接相联系,研发的价值可以通过经济效益反映出来,从而研发的绩效便于评价,激励方法也容易确定。
4.2 政府部门科研组织战略管理的特点
政府部门的科研组织应包含两种类型:一种是以关系国家和人民的生存等重大问题的科研组织,例如国防、能源或卫生防疫等方面的研究。另一类是纯理论的研究。对于前一种,政府部门的科研组织与企业的研发机构非常类似,所以具有以下特点:
(1)有方向性探索,需要指明战略方向。由于研究目的都比较明确,研究过程都是先确定了所需技术的方向,然后再进行相应的应用或理论研究。该类科研机构也适合有方向性的探索,战略规划需要具体指明其研究方向。
(2)科研战略主要服从于国家战略。主要研究关系民族存亡和国家兴衰重大问题的政府科研机构,其研究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代表国家利益,所以,该类科研组织的战略主要应服从于国家的战略。
(3)实施过程容易控制,但绩效评价和激励方式不好确定。对于实施过程来说,类似于企业研发,该类研究有国家专项基金来支持,从而可保证研究战略的顺利实施。但这种研究往往提供的是公共物品技术,而且有外部效应,所以无法通过经济效益来评价其价值,也不容易确定合理的激励方式。
对于后一种政府科研机构,主要从事知识的探索。由于知识和技术的密切关系,导致该类型的政府科研机构与第三部门的科研机构很难区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其研究特点和第三部门科研机构极其相似,合并在下面第三部门中一起讨论。
4.3 非营利性科研组织战略管理的特点
(1)自由性探索,战略规划不需要太具体。对于非营利性科研组织,由前面的分析可知,它们主要从事知识的探索,是先从理论研究开始,也可能再延续到应用研究和技术开发过程。其研究目的和方向不是十分明确,更适合自由性探索。该类研究机构的战略规划,只需指出大方向,不需要规定得太具体,以免限制人们的自由探索,影响研究的成果。
(2)战略方向的制定需要考虑利益相关者的各种制约因素。非营利性科研组织的资金来源是多元化的,政府提供、社会捐赠或者通过向社会提供商品或服务换取收入。这就意味着非营利性科研组织的资金来源是不确定的,该类组织的首要任务是申请到足够的基金资助,才能保证战略规划的实施。所以非营利组织在制定战略方向时,应该考虑到利益相关者的各种制约因素。
(3)实施过程不容易控制,绩效评价与激励方式不易确定。因为非营利性科研组织的资金,大部分是通过申请项目而获得,那么申请到的项目方向不一定和事先制定的战略方向完全一致,从而导致战略实施困难。另一方面,非营利性科研组织提供的产品主要是拟公共产品,和公共物品一样缺少一种准确的、合理的评价标准,所以导致在绩效评价和激励方式上都存在着一定的难度。
5 中科院的体制改革方向
技术和经济是人类社会进行物质生产活动中,始终并存的两个方面,二者存在着相互促进又相互制约的密切关系,技术进步是经济发展的重要条件和手段,经济发展是技术进步的物质基础。经济对技术的需求,给科研指明了方向,并给予其发展的动力,新技术的产生还需要经济给予财力和物力的支持,同时技术的进步又推动经济的发展。只有将两者紧密结合才会形成良性循环。
前面用经济理论的分析说明,只要能让市场调节的,都推向市场,政府尽量不要干预;当市场和政府部门都失灵时,才由第三部门进行填补空缺。这样既可以尊重经济的自然规律,也可以尽量减轻政府的负担,使资源配置达到最优状态。
由前面对各类型部门科研组织的战略管理特点的分析可见,从第一部门到第三部门,其战略管理的难度是逐渐递增的,难度越大就意味着越不好管理。同样说明,能用第一部门调节的就不用第二部门调节,能用第二部门调节的就不用第三部门调节。
那么我国的科研体系是否合理?中科院的体制改革是否到位?这需要从实际来考察。前面已经提过,在科研院所调查进行时,发现有的院所在地方的分部可能会出现连人带技术一起不翼而飞的情况,说明有企业愿意承担这些研究,这些产品或服务完全可以由市场进行调节,就没有必要把它强留在政府部门或非营利组织之中。如果早一点把这些研究推向企业,则可减轻政府负担。
在实际调查中,我们还发现许多很有前景的研究,需要到企业中进行生产试验,但是只靠申请基金项目,无法创造出企业的条件,如果与企业合作,一旦项目没有及时成功,就会挫伤合作伙伴的积极性,从而使研究不能继续。如果这些研究本来就在企业中,企业就会承担这些风险,进行多次试验直到成功为止。
以上这些问题说明,中科院的体制改革还需要进一步推进,将那些明显具有私人物品技术的研究都转到企业,明显具有公共物品技术特性的研究由政府承担,除此之外的研究才由非营利组织来承担。体制改革是前提,只有体制改革到位了,各种关系才能理顺,才能使科技与经济处于良性循环的关系,科技才能促进经济快速发展。
